谷一家

键盘长菇期
希望能长出鸡枞菌

【史向/李萨/生贺】糖

*有关由巧克力想起自己老师的李斯特的故事,师生情

*关于这位教了自己不到两年,但给了自己很大影响的老师李斯特是怎么看的呢?←基于这个想法诞生的故事

*ooc不可避,可能会有史实错误和微李肖倾向,欢迎捉虫

*祝大家看的塔诺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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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1年,他去了巴黎,而肖邦就住在他的对门——他、门德尔松、肖邦、席勒经常性的举在一起谈天说地,还会拉上情人一起开小型沙龙。没什么可以同有肖邦的沙龙比!他们一致如此认为,并希望他能常来。而又有什么能比一杯香醇可口的热巧克力更能停留住他这位朋友的脚步呢?

于是他们便学着皇宫里那些贵族一样,买来镀金、或者带着中国花纹的巧克力壶来——他们玩闹似把压制在木制模具里的片状可可用巧克力刀切成块,放入热牛奶中融化,最后再把它们盛在巧克力壶中用搅棍打出泡沫。一开始李斯特做的不是很熟练,牛奶洒在沙龙的波西米亚风格红地毯上,让周围人一片惋惜。随后,当他端着杯子享用自己的那份劳动成果时,肖邦在他身边一边夸赞着巧克力各种神奇的功效,一边表示自己的惊讶。

“以我来看,巧克力就像你,你就像巧克力……不只是指我确实非常热爱你,因为你和它一样招女人芳心——不过没想到你竟然在此之前没有亲手做过几次巧克力,我还以为在你的住处,它们会变成一种生活必需品。”

确实没有,不如说李斯特对于它并没有肖邦那样强烈的嗜好。“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个人,”他笑笑,喝下那一口仿太阳王风格、混入鸡蛋黄的热可可,“他确实是将甜味当做生活必需品。”

“谁?”肖邦问,坐在李斯特的身旁好奇的往对方杯子里打量。“我猜那一定是位可爱的小姐。”

“正相反,不如说是位可爱的老先生——是我的老师,安东尼奥·萨列里,”他看到肖邦脸上一闪而过的吃惊,说,“别做出这幅表情,他杀害了莫扎特的故事说到底只是个谣言。在我快十一岁的时候他开始教我音乐理论课。实话是,除了车尔尼老师,他是我音乐道路上最重要的老师。”

于是他开始回忆,在雾茫茫的幼时记忆里还原1822年夏天的故事——那是七月的一天,他的父亲牵着他的手说要带他去拜访另一位老师。小李斯特当时觉得这是没必要的事:既然他自九岁开始就跟随着车尔尼老师学习了那么久的音乐,而车尔尼老师是大音乐家贝多芬的弟子。那么他为什么还需要再跟随别的人学习呢?难道还有比车尔尼与贝多芬更好的老师吗?

“你今天要拜访的人是贝多芬的老师,”父亲笑着告诉面前的孩子,捕捉到他眼中的好奇与疑惑,“别奇怪……无论是多么伟大的音乐家,他都是有老师的——安东尼奥·萨列里,这是他的名字,我想你可能在沙龙与家庭聚会上听过他的名字。”父亲顿了顿,脸上带着尊敬与崇拜的神色,“帝国的宫廷乐师长,贝多芬、舒伯特的老师……对,车尔尼先生也随他学习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要拜访的是什么人了。”

这段对话发生在大街上,他们走在盛夏维也纳的树荫里,父亲从怀里掏出手绢给孩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李斯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情随着父亲刚刚的话变得紧张起来——他从六岁开始就研习钢琴,至今见到的老师都夸赞他的才华。也许我比不上莫扎特,即使他们都说我是莫扎特再世。他想,但是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天资卓著的。可今天要见的人却是那么多音乐家的老师,他一定既严肃又权威,若是他否定自己的才能怎么办呢?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可能性,他们穿过这侧的街道,父亲又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最终,他们停在一栋稍老的楼前,摇了摇门口的铃铛。管家替他们开门,并高兴的邀请他们上楼去。“萨列里先生已经通过车尔尼先生的信,知道小李斯特才华横溢了,”管家为他们解释,带着他们走上楼梯,“他很期待见到你。”

最后一句话是对李斯特说的。他看着那老管家和善的面容,心中的不安稍微缓解。短发垂落在耳侧,他扬起头来,进到客厅之中——他首先嗅到的并不是想象中牛皮纸的书香,亦或是鹅毛笔间的墨水味,而是一股淡淡的甜香:以前,他路过家附近的面包店、咖啡馆时,常常会闻到这股让人愉快的气味。老管家似乎有些无奈,明白那位受人尊敬的先生又偷偷的从某处买来甜点了,说不定正在美滋滋的享用着。“请往这边,”他将父子两带向书房,而敞开的大门中一位和颜悦色的老人正在谱纸上记录着什么。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杯甜蜜的热巧克力,听到响动,他抬起头来,取下脸上的老花镜,缓缓起身。

“欢迎,李斯特先生,”他对父亲说,走过去同他握手,“我等了一会,今天很热,希望你们在路上没受太多折磨……”他继而转头对小李斯特笑了笑,用祖父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我想,这位就是小李斯特了——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我想他的演出也十分出色。您的儿子虽然还很小,但看得出他长大后会英俊。”他继而请他们坐下,让管家为他们送去热可可,与他们聊起来。

“那么,您希望我教他些什么呢?”老人和蔼的询问着他的父亲,小李斯特端着杯子,望了望那甜蜜而棕黑色的液体,悄悄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的——他的父亲是公爵的管家,每天都有繁重的工作要做,却愿意在难得的空闲期叫他识谱,为他寻找匹配他才华的老师。这应该是热巧克力,李斯特想。每逢重大的节日到来,或者偶发的让人快乐的事,公爵会奖励他的父亲一些可可豆。他父亲会带回家磨好,分给孩子与妻子。

甜的,但对他的味蕾来说有些甜过头了。萨列里先生还在同他的父亲聊教育与学习的事,李斯特捧着茶杯好奇的打量起这位未来的老师——他的头发依旧白透了,只带着一点点原来的棕色,却还很茂盛,和那些到了年老时就秃了的老爷爷们不同。那双棕色的眼睛在他看来像是在集市上见过的蜜糖。他脸上的皱纹不多,配上那双偶尔流露出忧郁的眼睛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反而十分亲近。老人的手上有常年弹奏握笔磨出的茧子,现在也端着一杯热巧克力。似乎是发现了小孩在偷偷的看着自己,老人停顿了一下,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不如我们让他演奏一下?”萨列里听说了李斯特在厄登布尔格的那场演出,毕竟那事可是见了报的。“我很好奇他的演奏技巧纯熟到什么程度。”

父亲稍微有些犹豫,而李斯特站起身来高兴的询问钢琴在哪?——他想看看这个人会如何评价自己,也希望能够快的学到新的东西。以前的展示让他从匈牙利来到了维也纳,而现在又会遇到什么呢?

萨列里看着兴奋不已的李斯特,柔声细语的请他到自己的演奏室来。“不过别急,也别紧张,”他对小孩说,“先喝完你的那杯热巧克力再开始也不迟——你可以趁这段时间想一想要弹些什么。”

好甜,又很美味。他端起杯子一口喝完,嘴唇边留了些棕色的印子,看的大师忍不住笑了出来,让一旁有些紧张的父亲帮他擦一擦。“气势很不错,”萨列里点点头,“我想他大概从来没有怯场过。”

“是的,我不会害怕,”他答到,发现这是自打招呼后第一次同萨列里直接交流。老人点点头,帮他打开了琴盖,请他坐在琴凳上。手碰到钢琴时,李斯特立马知道自己该弹什么了。他演奏了一曲在车尔尼那里学到的钢琴独奏,那是他的老师从贝多芬的一段交响乐的片段中改变的。他游刃有余,甚至加了几个装饰音炫耀技巧。萨列里听到那几个跳音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如果贝多芬听到自己的曲子被改编的如此轻快和华丽,不知作何感想。看着面前的孩子,他忍不住想起莫扎特来——同样是如此的自信而出色,只不过李斯特身上有着另一种自信。

这个孩子是可塑之才,未来他的成就不会比他的老师差。他笃定着,为小李斯特的表演叫好,鼓励并夸赞了他,表示教学可以立刻开始。

“每周三次,我想我可以教他音乐理论——包括识读总谱、乐谱分析、声乐还有作曲。”他说,“至于演奏技巧,我想维也纳没有几个人可以再教他更多了,他需要的是开始明白为什么音乐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存在。”

他拒绝收下李斯特父亲支付给他的学费,表示自己只收取王公贵族弟子们的钱。“就当做是对我老师的致敬,”他笑着说,临走时将李斯特叫到身边,塞给他一大把糖果,让他在路上慢慢吃。他从李斯特的演奏之中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当他教授莫扎特的孩子、另一为弗朗茨时也感受过——也许他需要更放松一些。

“甜味能够帮助你更进一步,”他把糖放进小孩的口袋、手心里。“当遇到苦恼的时候,吃颗糖吧。”

他给肖邦与其他朋友讲了自己与老师的初遇,而后面的那些故事则当他回到住所躺在夜半时分的床铺上才慢慢想起。如萨列里所说的,每周三次,他去老先生那里上课。他还记得一些关于对方的细节,可具体的容貌却仿佛笼罩在雾中,即使看到老师的肖像画业务从想起。

他的口袋里总会放些小糖果,一半自己食用,一半分发给其他人;即使到了七十岁的高龄,唱起歌来他的声音也依旧有力而嘹亮,与那种平时细声细语的口吻差别极大,在唱完前总会有个小颤音;他喜欢穿深色,却不太过分的衣服,德语里混着软软的意大利口音,喜爱在每周第二次教学后外出散步,陪着李斯特走一段回家的路。无论如何,萨列里给李斯特的印象不如车尔尼那般强烈、鲜明,却又没法抹去。

“那些糖果,”他回忆着,想不起萨列里给自己的那捧糖果最后是被他吃掉了,还是送给了其他人。偶尔老人也会与他聊天,语调舒缓而悠扬,就像在念一首叙事诗。“你可有以谁作为目标?”萨列里笑着问他,壁炉的火光映照在李斯特的眼睛里,那双眸子看上去就像是金色的了。少年坐在琴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帕格尼尼。”

萨列里本以为他会回答“莫扎特、贝多芬”之类的答案——实话是他这里的学生百分之八十都会说出他们的名字。“为什么呢?”他笑着问,面前容貌俊朗的少年将脑前的碎发撩到脑后。“因为他浪漫又优雅。”他回答着,扬起脑袋,萨列里又一次意识到这孩子是如何的不同——即使尚未确定自己的目标,但他已知道自己的魅力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那么,你会成功的。”老人回答他,随后继续听着他的演奏,往嘴里放入一块糖果——那是1822年的年末,他们相识已经过了半年。李斯特对乐谱的了解在萨列里的教导下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可小孩却隐约在每一次他们的相见之中察觉到了不详的预感——似乎老人正随着时间变迁而日渐犹豫脆弱,他身上那股糖果的甜味也愈发浓重。

“萨列里老师,”他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您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萨列里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容上的担忧竟然已经可以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察觉了。“没什么,”他回答李斯特,想起最近又愈演愈烈的谣言——莫扎特,他敬佩他的才华,又如年轻人般喜爱着他的音乐。为何他们会觉得自己要杀害他?他在李斯特面前微笑,心里却对这类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又往嘴中塞入一块太妃糖,他明白在年老后摄入过多糖果对身体不好。可是这甜味。他想,是一切忧愁的良药,也是毒。李斯特继续转过身去演奏着,萨列里稍稍露出一点欣慰的神色——至于那些孩子们的成长,对他来说又是另一种的慰藉。

他们之间的教学又延续了一年。李斯特觉得这身份尊贵却性情温和、热爱说俏皮话的老爷爷愈发像自己的祖父,于是他试着叫了对方一声“爷爷”,被萨列里笑着摸了摸头,又塞了一把糖果。也许我以后将会把他当做同车尔尼老师一样重要的存在看待了,他想,随后在十月份就收到了噩耗——他的老师在家中从楼梯上摔落,撞破了脑袋,紧急送往了维也纳医院看护。

“没事,萨列里先生身体健康,”他的父亲告诉有些担忧的李斯特,“在上次见面时,他还告诉我他一人从维也纳公园走到了圣马可斯公墓那边,随后又回到了家中——他的身体健康,应该不会有大碍。”

然而老年人的身体就像是一间承重墙破破烂烂的房屋——一旦受损就再难修复。安东尼奥·萨列里自1823年十月份进入医院后,身体与精神状况就开始急剧恶化,再也没能从那间医院中离开。而李斯特也没能再等到他“下一次的授课”,转而寻找其他的老师,却没有遇到比他和车尔尼更好的。1824年中旬,他听说了一些可怖的谣言——他的老师用刀子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因为他为自己谋害了莫扎特而感到懊悔。谣言越传越真,甚至有好事者加上了诸多的细节:譬如那血是如何留下他的脖颈;老人又是怎样又痛又悲伤的祈求着原谅;两位护工看到他是又受了多大的惊吓。

可是。李斯特拿着老师送给自己的糖果想,看着手里的糖纸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芒,落在自己的手腕上。萨列里老师他不是那样的人——不只是说他杀害了莫扎特的谎话,更是因为他不像是还会切开自己喉咙的人。老师很怕痛,他想,抛接着手里的糖块。

现在回想起来,从萨列里那处收到糖果听到那句话时,李斯特就应该明白——糖果,对萨列里来说是逃避痛苦之物,是他在失去妻儿后的慰藉。对死亡如此恐惧,寻求口舌上安慰的那人,又怎么会用另一种极端的痛苦企图逃避?他的本性太过温柔,无论是对他人,还是自己。所以当听到那些胡话时,少年难得的出离愤怒了——悲伤的是他一人的话语并不能在当时的维也纳掀起什么波澜,他也只能拆开老师送自己的糖果,把它含在舌尖,让那甜蜜给自己熹微的安抚。

1825年五月七日晚八点,老人终于在漫长的痛苦之中逝世。他去参加了葬礼,以萨列里在维也纳成千上百学生中一员的身份。次年,他开始创作《十二首超技练习曲》,在十七岁的时候离开了谣言逐渐平息下来的维也纳,去到法国巴黎定居,在住处开始教授音乐。1831年,他终于有幸见到了帕格尼尼,四十九岁的小提琴家在举手投足间仍然不减当年风范,而他在那第一次、时隔六年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现在,他在巴黎夜晚的包裹下准备安然睡去,唇齿间依旧是巧克力的甜香气息——在梦中,也许他可以短暂的回到维也纳那天的夏日十分,在楼梯上又一次见到那个只与短暂相伴了一年多,却给他的人生带来永久改变的老先生——他会戴着老花镜,端着一本温热的巧克力,微笑着向他们说“下午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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